韩国现任总统李在明上台后,一直强调以国家利益为中心的“实用外交”。简单来说,他想让韩国和各国都搞好关系,而不是像前任总统尹锡悦一样,一边倒地偏向美日、疏远中俄、敌对朝鲜。
6月4日,李在明在首尔宣誓就职韩国总统
这种策略让人联想到越南的“竹子外交”。前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曾称,越南在外交上要像“根坚枝柔”的竹子——原则坚定而手段灵活,游走在各国之间求取国家利益最大化。
在日益紧张的大国博弈中,这种方式可以帮助小国应对全球局势。李在明也是这么想的,在6月大选前的最后一场记者会上,他简短交代对外立场:“不管是中国,还是日本、俄罗斯、美国,从韩国的立场看都是外国,都需要建立友好关系。”
这话没错,只要韩国能获利,犯不上和别国交恶。不过,他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话,“但是韩美同盟是我们外交的根基,这是现实,非常重要,我认为未来需要持续拓展深化韩美同盟。”
这就点出了韩国面临的现实:无法脱离第三方美国谈外交。
原因在于,韩国的安全保障绕不过美国体系。韩国竹子难以百分百立足于本土,而是立足于驻韩美军基地。韩国虽拥有这块土地的所有权,但要看美国的脸色行事。
8月25日,李在明与特朗普在白宫会面
考虑到这一前提,很难说李在明能够完美平衡各方关系而左右逢源,也很难保证韩国对外立场能与尹锡悦时期相比发生实质性改变。他的理想夹于大变局之中,允许自由操作的空间不多。
在对华态度上,李在明总被韩国右翼批评为“亲中派”。实际上,他只是不愿与中国把关系闹太僵,不愿过多被美国当做地区棋子而困于中美摩擦之间。
在今年竞选期间,李在明曾说,韩国不应该对台湾问题指手画脚,“韩国是中国的最大进口国,他们讨厌我们就不会买韩国的商品。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好吗?对中国说谢谢、对台湾省也说谢谢不就好了吗?”
据统计,韩国2025年第一季度GDP同比下降0.1%,这是自2020年第四季度以来的首次萎缩。李在明6月底首次发表施政演说时强调,韩国经济正处于“绝望”境地。中美是韩国最大的两个出口市场,在特朗普不分敌我地搞贸易保护政策形势下,与中国再交恶将进一步连累韩国经济。
说到底,韩国政坛本身也没有“亲中派”,只不过相对于尹锡悦这类明面上的“亲美派”,李在明更多从本土利益出发。但在批评者看来,只要稍微背离美国就能打上亲华标签,再裹挟韩国近年来日益高涨的反华情绪,从而降低李在明的支持率。
前韩国国会议长朴炳锡率总统特使团访华
李在明真正需要担心的是,如果中美矛盾进一步加剧,美国想让韩国在经济上也选边站时,韩国该如何平衡。25日,李在明在访美期间表示,随着美国政策明确转向遏制中国,韩国已无法像以前一样走“安全靠美国、经济靠中国”的路线。
“如今,韩国已不可能做出悖离美国基本政策的行动或判断。韩国与中国因地理位置邻近而处在一种无法避免的关系之中,目前保持着对这种关系的妥善维护的水平。”
拿这回就任后的首次出访来说,李在明本人前往日本和美国,同时派出总统特使团向中方转交亲笔信,就是为了对华释放善意,避免双方发生误判。
一般而言,国家元首的首次出访往往能反映其政策方向。尹锡悦在任时配合拜登构建“美日韩同盟”,因此被打上亲日标签。作为尹锡悦的反对派,李在明按理来说是反日。但他却选择将首访地定为日本,成为自1965年韩日邦交正常化以来首位先访日后访美的韩国总统,而且还是在韩国反日情绪高涨的8月。
这是不是表明李在明本质上是“亲日派”呢?也不见得,这还是从本土利益出发。
8月23日,李在明与石破茂在东京会面
李在明早年以反日言论出名,经常批评尹锡悦的对日立场。但那是在野时期,而不是以韩国总统的身份。尹锡悦让韩日关系回暖,李在明没必要推翻重来,为韩国树敌。
日本《读卖新闻》21日发布专访报道,记者说,一些日本人担心李在明上任后日韩关系会重新变得紧张。李在明回答道:“我以前在野而现在执政,有关日本的政治判断会有所不同。这不是说人发生了变化,在野党的时候需要战斗,但站在执政党的位置则需要展示包容。”
访日期间,李在明将韩日关系形容为“同住一个院子的邻居”,强调“尊重彼此的优势,改正不必要的不足,并合作获取彼此所需的东西”。
眼下,李在明急需的就是日本同美国打交道的策略。韩国国家安保室长魏圣洛24日介绍称,韩日首脑小范围会谈时,有相当长时间用于讨论对美关系及关税磋商等议题。从日本首相石破茂取来的经,帮助李在明更加从容地应对特朗普。
李在明访美期间向特朗普赠送定制金属龟船、高尔夫球杆和MAGA帽子
不过,这种交好的氛围下也是暗流涌动。韩日之间的历史问题无法得到解决,李在明对此敏感话题尽量回避。他接受日媒采访时说:“历史问题确实是最大的问题,但不能在这方面计较。”这句话让韩国市民团体愤怒,他们指责李在明“开历史倒车”。
日本国内右翼势力也不断崛起。在7月的日本参议院选举中,以参政党为首的极右翼势力议席数明显增加。在这种形势下,日本不会就历史问题给韩国满意的答复。一旦出现暴雷事件,李在明势必要作出强硬表态维稳韩国民众,而届时“实用外交”必然受到冲击。
至于对朝问题,如朝鲜方面所说,李在明现阶段属于“一厢情愿”。俄朝关系日益密切、朝鲜拥核既成事实,李在明如果仍然希望推进对朝友好与半岛无核化,只能看朝鲜会不会有所回应。但这还要看,韩国民众能不能等下去、能不能允许李在明步步退让?
古语有云:“橘生淮南则为橘,生于淮北则为枳,叶徒相似,其实味不同。”
与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不同,李在明的“实用外交”本质上相当于“高空走钢丝”,一边是平衡,而另一边可能就是崩塌。